异象最能保守人不受惧怕蒙蔽。
霎时间,我已站在监狱的大院内,其围墙之巨大前所未见,不仅绵延不见尽头,而且又高又厚,围墙前还有栅栏和利刃。数百尺高的墙垣上,每隔几百尺就有一座守卫塔,每座塔前都有卫兵,只是距离太远,看不清楚他们长什么模样。
此地又灰又暗,正好完全反映出站在监狱院中无数人群的模样。院里到处都是人,各依其类,一群一群地围坐着。这群是年老的黑人,那群是年轻的黑人。白人也一样老少分群而坐,女人同样分门别类。这情况好像每个种族都一样,凡是具备可分门别类的特征者,皆分群而坐,除了幼童以外。
在人群中间有很多人在东张西望、到处游走,仔细一看便明白他们是在寻找哪群人跟自己最像,可以认同的。然而,显然这些分群而坐的人都不轻易让外人加入。
更仔细观察后我发现,这些人都有旧伤的痕迹,他们都曾受过很深的伤害,除了小孩以外,所有的人都是近乎盲目的,其能见度只容他们留在小群中。但就算在自己所属的群体中,
他们还是一直要找出别人跟自己有哪一点不一样,只要找出一丁点不同,就开始加以攻击。他们看来又饿又渴,而且都病了。
我走向一位年长者,问他为什么大家都被关在监狱里?他满脸震惊地看着我,郑重地强调他们不是在监牢里,为什么我会问这种愚蠢的问题。我指出周围的高墙和守卫,他回答说:“什么高墙?什么守卫?”他望着我,那神情就像我刚才大大侮辱了他似的。我晓得如果再问下去,铁定会遭到攻击的。
我以同样的问题去问一名年轻妇女,也得到相同的回答。我这才明白,因为他们的眼睛几乎是瞎的,所以根本就看不到高墙和守卫,这些人一点也不知道自己身系囹圄。
守 卫
我决定去找个守卫来问问,究竟为什么这些人会被关起来。当我走近高墙,便看到墙上有很多洞,足以爬进爬出。走到了墙脚下,我发现盖得凹凸不平的墙可以让人轻易攀登,谁都爬得上去,只是没人尝试,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自己是被囚的。
当我抵达墙头,便能眺望远处,阳光正普照大地。监狱院中却照不到阳光,因为墙太高了,又有乌云笼罩。我看到院子的尽头有火光跳跃,那是孩子们聚集的地方。那些火堆冒出的浓烟笼罩院中,使得墙下的阴影处形成一团阴沉、透不过气来的浓雾。不晓得那是什么东西在燃烧着。
我沿着墙头一直走到守卫的岗哨,令我惊讶的是,这守卫的衣着却显示出他的身分应该是传道人或神职人员。他看到我走来并未露出惊讶的神色,我想他可能以为我也是守卫。
“先生,请问这些人为什么被囚呢?”我问。
这问题令他吃了一惊,我看到恐惧和怀疑如黑布从他上头罩下来。
“什么被囚?”他回答:“你到底在讲什么?”
“我是说这些被关在监狱院中的人。”我说。我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大胆:“显然你是监狱的守卫,因为你站在岗哨上,可是你为什么穿这样的服装呢?”我又接着说。
“我才不是监狱的守卫!我是福音的执事!我不是他们的守卫,我乃是他们的属灵领袖!这不是岗哨,是神的家!如果你认为你的问题很好笑,我可不觉得!”他抓起枪,好像准备朝我射击。
“打扰了你,真对不起。”我回答。我感觉他真的会举枪射击的。
一面走着我还一面想,待会儿可能随时都会听到枪声吧!那人非常缺乏安全感,我知道他一旦感到遭受威胁,很可能不假思索便开枪。看得出来他是真心的,他真的不晓得他就是守卫。
学校教师
我沿着墙一直走到我觉得够安全的距离,才回头看那传道人,他正在岗哨前踱步,显得大受刺激的样子。不晓得为什么我的问题会令他那么不安,显然我的问题并末开启他的眼睛,使他看见不同的事,反而使他更没有安全感,更死气沉沉。
我一边走,一边兴起一股迫切感,亟欲找出究竟是怎么回事,我暗自想着该如何斟酌字句,才不会又冒犯到下一个守卫。走近下个岗哨,那守卫的外貌又叫我吃了一惊,不是传道人,而是大约廿五岁的小姐。
“小姐,可否请教您几个问题?”我探询道。
“当然,有什么我能帮忙的?”她以一种纡尊降贵的姿态说:“你是家长吗?”
“不是,”我答道:“我是个作家。”我想我应该给她这个答案才对,正如我所预料的,此一回答引起了她的注意。
我可不想犯和上次同样的错误,直截了当地称那传道人所站之处为“岗哨”,这回我问那小姐为什么她要站在“那里”。她脱口而出地回答了我的问题,而且似乎很惊讶我竟然不知道
“我在学校里教书,老师站在学校里岂不是最自然不过的吗?”
“原来这是你教书的学校。”我指着岗哨答道。
“没错,我来这里已经三年了,我可能会把一生都投注于此,我热爱我的工作。”最后那句话听来太机械化了,我晓得如果再追问下去,一定会有新发现。
“你是教什么的?一定是很有趣的科目,才会让你想要穷毕生之力投身教育。”
“我教的是科学概论和社会研究,我的职责就是塑造这些年轻心灵的哲学观和世界观,我所教的能够督促他们一辈子。你写些什么呢?”她问我。
“写书,”我答道:“我写关于领导方面的书。”我心想他接着会问我什么,我知道如果我说:“领导方面的基督教书籍”,那我们的对话就会结束了。她听完这回答后,更显得满有兴趣了。
“领导是个很重要的题目,”她说,仍稍微带着纡尊降贵的态度:“环境的变迁太快速了,我们必须具备正确的领导力,才能促使这些变迁朝正确的方向演进。”
“那是什么样的方向呢?”我问。
“就是朝向惟有在平安与安定之后才随之临到的富裕成功啊!”她回答,好像很惊讶我竟然提出这种问题。
“我无意冒犯,可是我很想听听你的看法,”我答道:“你觉得要达到这种平安和安定,哪种方法最好?”
“当然是透过教育。我们住在地球上就好像是在一艘太空船里,一定得同舟共济才行。透过教育,我们可以帮助这群乌合之众脱离原始人和部落民族的心智状态,进而了解我们都是一样的,而且如果大家都为社会尽上一己之责,我们就可以一起步向富裕成功。”
“满有意思,”我回答:“可是我们并不全都一样,而且很有意思的一点是,底下那些人越来越分门别类,各自结党了。不晓得你认不认为也许你该稍微修改一下你那一套理论?”
她瞪着我,既惊讶又生气,但显然还未被激怒,因为她甚至考虑了一下,可能我的话是对的。
“先生,难道你完全视而不见吗?”最后她终于回答。
“有啊,我相信我看得很清楚。”我回答:“我刚刚才在人群中走了一遭,我从未见过在不同的族群间有那么深的敌意与分隔的,我觉得在他们当中的冲突越来越大了。”
我看得出这番话就好像打了这小姐一巴掌似的,她好像根本不敢相信竟然有人说得出这种话,更别提要她相信这番话之中不无真理了。望着她,我才发现她其实已盲目到几乎看不到我了,加上站在这么高的塔里,更是看不到底下的人,她真的不知道底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,却真真诚诚地认为她什么都看到了。
“我们正在改变世界,”她采取一派漠视的态度:“我们正在改变人,如果还有人做出那种野兽般的行径,一如你所描述的,我们也会改变他们,我们会得胜的,人类必然得胜。”
“你年纪轻轻就要担负如此的重责大任啊!”我说道。
听我这么一说,她更是按捺不住了,但话未出口,便有两名妇女沿着墙头朝岗哨这里走来。有一位是黑人妇女,约莫五十来岁,另一位是穿着考究的白人妇女,大概才三十出头。两人边走边交谈,仪态端庄而有自信,我看得出她们是眼明的人,而且正因眼明所以才能走到墙头上来。
令我惊讶的是,那位年轻的老师竟抓起她的枪,步出岗哨,迎向她们,显然是要警告这两名妇女不可以再走近了。她打了声招呼,故作愉悦,并明显表现出一股凌驾对方的优势。出乎我意外的是,两名妇女立刻变得怯懦不已,对这个比她们年轻很多的小姐表现出过度的尊敬。
“我们来是要请教关于子女教育的事,你们所教的,有一些我们不太了解。”黑人妇女鼓起勇气表明来意。
“噢,对于现在学校所教的,你们一定有很多不懂的地方。”这位老师又以那种纡尊降贵的语气回答。
两位妇女一直盯着老师的枪看,她的姿势就是要让对方随时注意到她手里的枪。站在一旁的我对这一幕,简直惊讶得不得了。那老师转过身,紧张地看着我,我看得出她很怕我会开口对这些妇女说话。她以枪指示我离开此地,两名妇女抬头想看她在跟谁说话,我这才发现她们看不见我,她们的惧怕蒙蔽了她们。
我向她们呼叫,恳求她们要有勇气,要相信心中的感觉。她们朝我这方向看,好似听到什么嘈杂的声音,原来她们也失去了听的能力。女教师见状便微笑了,于是她以枪指着我,然后吹了一声哨子,我感觉她好像把我当作全世界最危险的人。
我知道我不能等着她以哨声唤来的人,无论是谁。我也晓得只要退后一步就安全无虞了,因为这位年轻老师太盲目了。我的想法没错,我边走开还边听到她大喊大叫、又吹哨子的,最后甚至气得开始朝那两名妇女射击。
站在两处岗哨中间的墙垣上,思想方才这一切时,我感到智慧临到我。
“你必须回到监狱大院中,我会与你同去,你要知道你身负异象,可以逃避任何陷阱与武器,要切记惧怕会使你盲目。只要行在有我与你同在的信心中,就一定可以看到前面该走哪条路。此外,你还必须谨慎行事,只将你的异象显示给那些蒙我指引到你面前来的人看。异象最能保守人不受惧怕蒙蔽,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我,不过,最好还是由你在此的亲身体验来解答吧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