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 寒竹
在这 SARS卷扫的日子里,从居民小区的花园里,屡屡不绝,传来早已放了长假的孩子们的欢声笑语。那些不谙世事的孩子们,若不是大人们左三番又四次的叮嘱,早不知一溜烟地疯玩儿到哪儿去了。只是当大人们一下班回来,都雀然无息地各自回家躲避病毒,却毫不理会这样的躲避法儿是否生效。等大人们一上班,花园里又照样充满孩子们时高时低的笑闹声。一个男孩子,站在阳台上,打开纱窗探出头,朝伙伴们锐声喊嚷: “嗨,嗨...我被反锁在家里了,你们谁有好主意救我下楼呀?!”
没人理会他。他再喊的时候,终于有个玩得汗流夹背的男孩子,在阳光下,扬着汗津津小脑袋,眯缝着眼睛,冲他喊: “在家里安全,你还是老老实实地看家吧!” 阳台上的那个男孩子没了办法,哭丧着脸,热切地盯着小伙伴们热火朝天地踢抢的足球...... 也放了大假,沿着坪草绿郁的小道儿溜溜达达的几个大人,正巧看在眼里,无奈地摇摇头: “唉!这些不暅事的孩子们啊。” “诶,你们还不知道吧,昨晚上一客车的北京人在这个小区,被人围起来,就是不让他们下车,吵到了半夜,最后不知给隔离哪去了...” “今天三院隔离了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儿,他在北京就发现自己发烧,吃了两片退烧药就坐火车回来了,说死也得似在家里,结果,他怕传染家里人,也没去医院,找了个宾馆住下了,自己感觉难受得受不了了,才去的医院...” “昨天我看新闻的时候就知道了,六十多岁真让他白活了,谁知道他怎么想的?...真够缺德的...” “现在他住的那个宾馆所有人都已经被隔离了,还在查找他坐车的那个出租司机...”
“唉,真没办法,这下又得坑多少人哪!” “现在商场超市都静悄悄的,写着那么大个儿的字儿--‘已经消过毒',也没个人进去...” 我也忽地想起昨夜做的一个梦...一个预言似的声音,低落在我耳畔,说是今年夏天还要有种新新的蚊子,个头只有蚂蚁大小,全身连细弱的翅膀都是透明的红色...谁若不小心被叮上,就立即毙命...还看见那只小毒蚊子示范似的在我眼前飞呀飞的...我也顾不上害怕,连连惊讶地唏嘘...真是不得了了! 呵呵,SARS搅得,连梦做得都这么邪乎、离奇...唉,这就是大人吧? 我看着那些笑闹追逐的孩子们暗自思忖着。
想起我的一个书卷气十足朋友,总是用孟子的话 “仰不愧于天,俯不怍于人。”来衡量自己做人。他为人极温良敦厚,所以平日必然要多受些挫折委屈。他对我说,他跟那个塞涅卡有同感,茫然自问,‘昔日的罪恶成了今日的风气'?他说他斡旋于这个世界的背信弃义、颠倒黑白之中的时候,所见人们精神上的虚弱,并不亚于SARS的侵袭,照他的说法儿,人的灵魂是早已被‘非典'上了!” 他的话,是否因经历了许多没有防备的遭遇后,而在深深地伤感这个世界?我不能完全了解。 但这个世界真的就像个“永远动荡的秋千”,生活也是这样子,总是好坏伴掺,时而苦难祸患,时而欢快流畅的生之浪潮起落中,给人们窥见现实中隐藏着的悖论和荒谬。 或者可以说,当理智和良心在这个世界里起不到预期效用的时候,这个SARS,俟机已久的大盗似的,衣衫褴褛,竦一柄“冷酷”的钝剑,涨红着眼儿,跛着脚儿,闯进来,迫使城市与城市,村落与村落尽相隔离,被迫人们“离群索居”,发了誓似的来报复人类。 或者也可以说,心灵的病候也能转化为侵害人体病毒的实体,传染性毒体的现象昭示着人类本身,有着难以解决的特殊性心灵病症,正伴随着某种类似疾病上升蔓延。它隐蕴的启示,也是带着几分善意的色彩和警策来平衡一下这个世界的。
虽然我也理不清,但我所幸,病毒可以轻易地吞噬,我这一点也不强壮的躯体,却并不能危机我的良心,伤害我的灵魂。我的天主使我每日用虔诚的油,使我温和的理性之光照亮我的意识,默观天堂的门墙,始终如一的以心神祈祷 ... 但我清楚,SARS平等地伫候无论是贫的富的,贪的吝的,强的弱的...每个人... 但比起孩子,大人倒显得更怕死。牢牢地守着原始的不幸,守着忧虑和恐慌。而孩子们,就这样以无忧无虑玩耍的欢笑代替着大人们染上的SARS愁结。 王安石就曾在心情抑郁的时候,见一群小孩子在沙滩上嬉戏,随随便便丢弃所玩的那些银器如同敝屐,这使他一下子悟到,成人的心地,若始终仿佛孩童这般纯一,学会放弃,一无忧虑的话,必成大事。 人这辈子说到底是要经受许多的磨练了。
这个时候,孩子的无忧如同使 SARS撞上它所躲避的人们的理智和勇气;这个时候,不是需要逃避现实厄运,对死亡沉郁悲哀的默祷,更重要的是珍惜现实的磨练,并从中重新研究、发现认识自己,使人性的本样最终是纯然温良活泼的,如同孩子一样。最终,我们日夜仰望的慈爱的天主将重新向人类伸出无所不能的救援之手,使一切成为过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