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来奇妙,我在一座基督教堂旁长大,但却一直到离开家后才开始有机会接触到基督信仰,回想这一切真是感叹主的奇妙安排。
老房子旁边的那所教堂,据说是全中国(至少是上海)唯一一座中式建筑式样的教堂,文革的时候被挪做他用,一直到80年代的时候再重新修缮归还教会。对于童年的我来说,那座建筑总是充满了神秘色彩。
直到有一天,据说教堂重新开放,我兴冲冲地和表姐去看热闹,那是我生平第一次进教堂,但却大失所望。只听到牧师在说什么“把这所堂献给上帝”等等之类,不知所云。而其中又经常需要起立唱歌,一屋的老先生老太太似乎人人都有所准备,而我们两个却在其中不知所措,那天差不多是落荒而逃,结论是教堂没有什么好玩。
在以后的日子里,教堂对我来说就失去了神秘色彩,因为从我们家的窗户就可以看到相隔不到30米的会堂里面,一屋子老先生老太太在做礼拜,而每一次礼拜的钟声和歌声却总是搅扰了我难得的星期天懒觉。记忆中,后来只进过教堂两次,一次是去看别人的教堂婚礼(又是满足好奇心),还有一次是去看我的声乐老师(她是基督徒),我趁着他们诗班排练给她送圣诞礼物。
然而奇妙的是,虽然我不认识主,但在心里面却一直把这座教堂当作家的象征。记得高一一次生病住院,病痛和孤独总是让我想家(其实家离医院只有几百米之远),我常常走到走廊的窗户那里朝家的方向眺望,当然我看不到家的那所房子,但是那座高高耸立的教堂便让我感觉那里就是家。直至今日,我脑子里常常无法勾勒出自己住了十几年老房子的样貌,但对那所教堂却是清晰的印刻在脑海中。甚至今年年初回家过年的时候,我还特地回到老房子那里,为那所教堂(而不是老房子)照了几张照片,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参加过团契听到过福音,只是觉得那里是家的象征,没有想到短短半年后,主真的把我带回了家。
其实回顾自己信主的历程,觉得自己心里最大的障碍为不是有没有神的问题,而是谁是真神的问题。在中学的时候,我就明白很多事情为不是一己所能控制,所能掌握的,我需要一个比我更有能力的神明来保佑我。我的家庭不知何时开始信佛,每年大年初一家里上上下下老老小小都要去排队烧香,冬至还要去寺庙为过世的外公外婆做法事。
我平时在家里也是一天三柱香,一到考试关头烧得特别勤快。其实我对佛教教义很感兴趣,也曾经尝试去读一些相关的书籍,但是那些禅机太玄了,我根本没有时间精力去仔细研究,因此总是懵懵懂懂,对自己说心诚则灵,行善积德就够了。虽然有时候也曾怀疑那么多人(初一、十五的佛寺的人口密度堪称世界之最)挤在菩萨面前祈求,菩萨怎么听得过来;而且我也无法理解为什么一定要烧香,香火除了带来空气污染之外,别无他用,这些香火钱用在其他地方多好啊!但是每每想到此,我总是责备自己怎么可以心不诚呢,只要菩萨灵验就好了吗,何必去管其他这么多。因此当我的一个高中同学跟我讲起三位一体的上帝的时候,我觉得不管信什么,反正只要教人行善,而这个神明又灵验就行了。耶稣和佛祖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,各管各信好了。(感谢主,虽然我以前有宗教功利主义倾向,但幸好没有投机主义倾向,把各种宗教放在一起乱拜。)
我一路有惊无险地念完了高中,保送入大学,考T,考G准备出国留学。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菩萨的保佑,因为我得到的总是比祈求的差一点。最让我失望的是,我辛苦申请到的美国MBA的OFFER却被美领馆的一个据签章化作了废纸一张。而签证的前一天,我母亲还花了不少钱请人帮我去庙里烧香烧经!现在想来最可笑的是,那天在菩萨面前祈求的时候,那个人告诉我说,你要和菩萨讲你的姓名地址(不记得有没有说身份证号码了),不然菩萨怎么帮你呢。后来签证失败,我曾一度怀疑是不是那天去烧香的时候穿了裙子的关系(那些女信徒一看到我的短裙,就纷纷指出我的错误),亵渎了神灵。
虽然我对佛一直抱着这样那样的怀疑,但是我还是继续烧香、捐钱,仅仅是因为我需要一个神明的保佑,然而我却从来没有去想过寻找真正的真神,一位值得信靠的真神。就这样,我放着家门口的真神不拜,却去拜人造的偶像一拜就是很多年,直到我来到了香港。
来到香港后不久,我舅妈的一位朋友(她在中文大学工作)就想介绍我结识几位基督徒朋友,但是却被我婉拒了,理由竟是我拜佛。其实我对基督教几乎没有任何认识,虽然大学时,一位亦师亦友的长者曾经送给我一本圣经,但是我读到创世纪亚当的子子孙孙的时候就宣告放弃。
然而主却没有放弃我。过完年从家中回来,没过多久,就收到了谢家正教授的邀请信。他在信里说,16年前当他去加拿大的时候一无所有,然而神给了他现在的一切。他邀请我们2月18日(星期五)晚上去他们家一起读圣经,分享神的话语、对生活的感受以及可口的点心。我对这样的宗教性的聚会毫无概念,不知道是否该去。老生们就说,“去吧!谢教授和你是同乡,师母又是个一流的厨师,他们人很好。而且你还可以在那里结识不少上海老乡呢!”
感谢主,2月18日的晚上,我不仅仅认识了一群可爱的基督徒,更重要是我开始认识了神--这位元宇宙独一无二的真神。
说实在话,一开始驱使我每星期都去查经的主要动力不是路加福音,而是团契那种美好的氛围,总让我感到家的温馨:真诚的笑脸,坦诚的分享,耐心的解答,动听的诗歌,当然还有亲切的乡音和美味的家乡小吃(呵呵,看来我身上猪八戒的成份还是要多一些)。然而主已经开始慢慢在我身上做工了,我惊讶身边的基督徒的高学历以及在各自领域里的建树;我感叹他们对信仰的理性思考和分析,特别是普通话学人之家一次有关耶稣复活的逻辑论证(以前我一直把复活当作是神话),我不能再把这样一种宗教随随便便的当作一种迷信来看待,同时也开始反思我以前糊里糊涂的信仰了。
我找到一本有关佛教基本常识的书(作者是中国佛教协会的会长),却失望地发现书里明明白白地写着“佛不是神,只是开悟的智者”。这简直犹如当头一棒,自己拜了多年的偶像竟然不是神。而后我又读了《游子吟》,这本书系统地回答了我许多的问题:科学和信仰的关系、基督教和其他宗教的关系等等,让我顿觉豁然开朗,我终于找到了谁是真神这个问题的答案。
记得听完范大陵先生的那次演讲之后,回到宿舍,我试着照范先生所讲的那样向主跪下认罪悔改,请求圣灵住进我的心里,泪水不自觉地流了下来。然而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,我却不愿意向别人承认我已归主。后来有一次,我在一张小单张上看到这样一句话:信是要心里相信,口里承认。6月17日福音营上,当冯秉诚博士第一次呼召的时候,我再也坐不住了,公开决志信主。
信主之后的日子,我整日被喜乐所充满,我发现读圣经乐趣无穷,而每星期的聚会更成了一周的盼望,我感受到诗歌中所唱到的“耶稣是我亲爱朋友”的喜乐与平安(这首诗歌在我没信主之前曾带给我很大的冲击,对于一直习惯于将神灵高高在上地捧着的中国人来说,从来没有想到过人和神之间可以是这样一种亲密无间的关系)。
我知道我的这位神是全知全能的。在人所不能,在神无所不能。我开始将自己的一切都交给这位神,因为主耶稣说“凡劳苦担重担的人,可以到我这里来,我就使你们得安息。”7月的一个上午,在去一个朋友家的路上,我突然想到如果每一位信徒如果自己什么也不做,统统交给主,那岂不是要累死他吗?然而基督徒又说要把生命完完全全交托在主的手中,我困惑了,无法想清这个问题,于是立刻就向主祷告,祈求他能给我一个答案。祷告完之后,我就计划着趁下次聚会的时候问问灵命较长的兄弟姐妹。然而主是如此地顾念我,即使是一个小小的问题,他也不愿意让我等待地太久。7月的香港酷热难当,下午当我从烈日下回到宿舍中的时候,最清凉的解乏方式莫过于在习习凉风下阅读一些属灵的书刊了。当时我正在读范学德的《我为什么不愿成为基督徒》,就在那个下午,当我倚在床上刚翻了两页,这样一段文字跳入了我的眼帘:
“我放弃自己而让基督在我生命中作主,完全地信任他依靠他,这绝不是要我什么也不做,一切由基督自己亲自来做。而是要我一切依基督的意旨去作,通过我的工作,完成基督要我作的工。
既然上帝在天地间创造了独一的我,没有一个人与我相同。那么,在这赐给我的独特生命中,必蕴有上帝的特殊旨意。所以,我唯有依靠耶稣为把他赐给我的一切,发挥到最大限度,才能实现上帝在我这独特的生命中的独特意旨。我想:这,就是上帝要我与他同行的目的所在。”
我几乎是从床上蹦起来,惊叹这位又真又活的神,我早上问的问题,只过了几小时就得到了解答。
主是这样的信实可靠,即使在我们信心软弱的时候,他也从不失信。有一阵子,我烦恼于自己的祷告没有答案,于是一次周日崇拜之后就同一位姊妹诉苦,说自己不知道主有没有和自己说话。姊妹先是宽慰了我几句,然后便分享了她自己的经验,接着她突然话题一转,说到的正是那时困扰我的问题,而我为没有主动向她提起这个话题。我知道主借着这位姊妹之口向我说话,我不禁责备自己的信心是何等软弱,主是永远不会让我们失望的呀!
当我更多地认识神的时候,我也开始更多地认识自己。在没有信主之前,我对于基督教的原罪论为不怎么反感,因为我知道自己也有这样那样的缺点,但是我对自己身上的罪为没有很清醒很深刻的认识。然而圣灵的工作使我越来越明白“立志行善由得了我,行不行得出来却由不得我”这句话的深义。很多的时候,我真正的心理只是受制于各种外在的道德法律的约束,可能在表面上我是大家所公认的好人,我有各种各样的奖励嘉奖来证明,其实在我的内心深处,我也有嫉妒、腹诽甚至诅咒。而这一切外人是看不到的,但是神知道,他是无所不知的,没有什么能够欺骗隐瞒他,但即使他知道我们都是罪人,他仍然赐给我们长阔高深的爱。除了这位天上的父,有谁能真正地爱千千万万的罪人呢?
说到爱,以前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有爱心的人。然而比照主耶稣的“爱人如己”,我发现自己的爱是有条件的:我可以爱爱自己的人,可以爱善待我的人,也可以爱比自己弱小的人,但是我不爱讨厌自己的人,不爱欺侮过我的人,也不会去爱比自己强大的人。然而主耶稣明明白白地说了:“你们的仇敌,要爱他!恨你们的,要待他好!诅咒你们的,要为他祝福!淩辱你们的,要为他祷告!有人打你这边的脸,连那边的脸也由他打;有人夺你的外衣,连里衣也由他拿去。凡求你的,就给他;有人夺你的东西去,不用再要回来。你们愿意人怎样待你们,你们也要怎样待人。”
我父亲的家里,为了一些房子,闹到父子不和,兄弟反目,这些事情多年来一直成为我们一家三口的心结,每当想到和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长辈、手足如此毫无亲情可言的行为,总让我们感到心寒。信主之后,我知道这是主对我的最大挑战,我在黑暗中流泪祈求主让我原谅这些曾经伤害过我和我父母的人,让我学会把仇恨变成爱。这是一个艰苦的过程,然而至少我已经明白仇恨为什么不能带来快乐,只有爱才能带来喜乐和平安。
对爱的新的认识,使我对以前爱不释手的武侠小说失去了兴趣,因为无法再忍受那种冤冤相报的故事情节,而《哥林多前书》的这段经节则成了我的最爱:
爱是恒久忍耐,又有恩慈;爱是不嫉妒;爱是不自夸,不张狂,不作害羞的事,不求自己的益处,不轻易发怒,不计算人的恶,不喜欢不义,只喜欢真理;凡事包容,凡事相信,凡事盼望,凡事忍耐。爱是永不止息。
我用以上的文字为我在天上的父作见证,也希望藉着这些文字,能让我在地上的父母早日领受神的爱与祝福。
本文作者写稿时就读于香港中文大学研究院